顾长歌

未及今夜忽逢君

山海宴【双白无差】

     【  秋日山居好,吾居山海间  】

   清晨的阳光破云而出,将数日的阴霾扫了个干净。内侍总管领了一众人准备侍候君王起身,门外唤了数声也不曾得过一句回答。待到推了门进去,龙床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子。倒是书案上一对白虎镇纸压了张白宣“今日休沐,本王与齐将军有事要办,不必惊慌。”

  总管道上一句今日众人可略有松懈,便散了所有人。有事要办?不过是王上与将军啊,又去那只有他二人的自由之地去了。

  齐之侃与蹇宾一人一骑,相伴而行。“王……”齐之侃口中呼唤还未出口,便被蹇宾一个眼神止住。他瞬间便明白了蹇宾的意思,驱动马匹又向着蹇宾靠近几分,“少昊这般孤身随我出来,便真不担心?”蹇宾侧头看他,“小齐是说担心有危险,还是担心旁的?”齐之侃一愣,下意识便问,“还有什么旁的?”“有无饭食,能否安寝……若真是数起来,也多了去了。”蹇宾伸出手来,拉拉齐之侃的衣袖,“总归有小齐在,我一向何事都不担心的。”

  他二人行一道,便谈笑一途。路过山下的镇子,采买了些瓜果蔬菜;途径山中小溪,又一道褪了外袍卷了衣袖下河去捉上两尾鱼来;临近了木屋,齐之侃眼尖的瞧见两只山鸡,便取了弹弓来打,不偏不倚,又为二人的饭食填上些色彩。

  “今日是个好日子,小齐不露些手艺来,我可不依。”蹇宾将带来的东西放好,又将个布包趁着齐之侃不注意时藏起来,便神色自若地打趣起方才泡茶回来的齐之侃。“少昊想吃什么,直说就是,我还能不依了你?”齐之侃拎壶斟茶,一脉茶水注入了陶杯,漾出来一室的清香,“何苦非要托了好日子?”“哪里是非要,七夕莫不是个好日子?”蹇宾几步过来和齐之侃并肩而立,微微歪了头看着他又去斟第二杯茶,“今年的七夕,尤其是个好日子。这可是几年以来,你头一次在都城与我一道。”

  蹇宾语气里没带着委屈,齐之侃却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虽然每年皆或是边境或是军营的正事所绊,可总归是未能陪在这人身边。蹇宾看着齐之侃面上露出的些许郁色,忙握了他的手,“小齐可莫要自责。我当真不是抱怨,你守国卫营,皆是为了我,我又哪里能怨你。不过是……有些遗憾罢了。”

  “今日,便补上这遗憾。”齐之侃扬起笑容来,两个酒窝深陷,依然是初见的少年模样。

  竹屋没有旁人,两个人便全都自己动手。齐之侃取了山间溪流的水来,蹇宾便将菜一样样洗个干净。木案上,齐之侃手下不停,上好的猪肉被分作几组,里脊切块用蛋液抓过,肉馅放盐调好,边角剩下的地方被剁成肉沫。豆角切段,小葱变作葱花,土豆切片,茄子作条状,黄瓜切丁,嫩绿的娃娃菜掰作小缕。腐竹泡发,松茸撕块,河鱼去鳞,山鸡褪毛。

  “有小齐在,我怕不止是这几国王上里最有口服的,也是最会做饭的。”蹇宾扬了扬手中打好的鸡蛋,等着齐之侃一句称赞。齐之侃却轻笑出来,“徒儿,你离出师还早的很。”“以下犯上。”蹇宾手粘了些盆里的面粉,趁着齐之侃不防备,尽数抹在了他脸上。

  大概,只有和相爱的人相守,才能让人变的这般幼稚起来吧。

  炒锅油起,齐之侃在锅前炒菜,蹇宾被他指了出去守着烤制的山鸡,还有炖在小锅中的圆子羹。

  天上的明月悬空,星辰耀眼,牛郎织女遥遥相对。远处都城灯火辉煌,渐渐有几盏孔明灯升起,带着有情人的祝愿飘向夜空。

  “小齐,不必做那么多,莫忘了我们等下还要去放河灯。”蹇宾回头冲着灶间唤人。不多时齐之侃便端了盘子出来,他进进出出多次,桌上渐渐满当起来。蹇宾也将熬好的圆子羹盛了两碗,各撒上一把糖桂花,放在小桌的两边。

  红烧狮子头,小葱炒鸡蛋。清蒸河鱼美,松茸腐竹拌。黄瓜炒鸡丁,酸甜地三鲜。肉沫配豆角,干锅土豆片。糖醋里脊在,藕饼下油煎。山鸡驾上烤,蚂蚁上树高。巧果赠情人,圆子桂花安。

  “举国行俭,我们两个人却这般多的菜色。”蹇宾摇了摇头,故意露出些不该的神情来。“少昊的王命我可不敢违背。这菜量不大,算不得奢。”齐之侃夹起个藕饼来放到蹇宾碗中,却听得蹇宾问,“小齐可给这宴席个名字?”齐之侃低头看看小桌上的菜,不过些寻常人家的普通吃食,“都是些寻常的东西,哪里称的上宴,哪里值得特意起个名字。”

  蹇宾却笑开,一双桃花眸里满是柔情与满足,“宫中的宴席,飞禽走兽,珍稀糕点,千金一叠,的确是尊贵的多。只是没有一样比的上如今我碗中这一块藕饼。若是这都不能算宴,世间便再无宴席。”

  齐之侃与他对视,忽而就明白了蹇宾真正的意思。食物与人,历来相通。宫中的锦衣玉食,是所有人都羡慕向往的平步青云;山间的粗茶淡饭,却是那最平常不过的柴米油盐。

  金殿高堂上为官做宰的,不好么?也好的,大权在握,轻易便可衣食无忧。也不好,殚精竭虑,方能不负皇天后土。弄堂巷尾里当民是臣的,就好么?也不好,一日三餐,从睁眼便要打算家计。也好的,儿孙满堂,正有岁月静好的平安喜乐。

  人生如何,一念之间。好与不好,全在心言。就像齐之侃喜欢山间,却从不后悔为了蹇宾迈入朝堂;就像蹇宾生而为王,却希望有一天能和齐之侃终老一方。

  “那少昊想给这宴个什么名字?”
  “山海。”
  “山海?未免太大了些。”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花叶也好,瓜果也罢,未曾缺上一样,哪里称不得山海?”

   远处青山隐在墨色中,耳边恍惚还能听见门外不远的小溪流水声。晚风拂过竹林,带起些叶的声音,送来些花的甜气。

  “我更愿此后经年,你我山海自在。”

   两盏荷花样式的河灯被放进溪流,齐之侃与蹇宾两个人并肩看了它们向着山下而去,汇入都城里的万盏灯影中。

  “小齐,你在这里数上一百个数,然后再转头回去。”蹇宾忽然蒙上了齐之侃的眼睛,在他耳畔低声说。齐之侃想要问他为何,却听得蹇宾一句,“不必问,你只信我。”齐之侃便乖巧闭了眼开始数,就算遮挡光线的手离开,就算听得蹇宾离去的脚步声,他也只是继续数着,未曾动上半分――天下之大,他只信蹇宾一人。

  等到齐之侃数满了一百的数字,回了屋子,眼中所见,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蹇宾在屋中燃了数只红烛,内室的榻上,两身型制一模一样的喜服被人叠好并排放着。

  “小齐,你且听我说。”蹇宾将他拉到床前,令齐之侃抬手,亲自替他解了腰封,褪去外袍。“天玑王,注定不能立上将军为后。我不愿你为后世所诟病,也不愿他们记起一个只依附于我的人。你就是你,我要世人千秋万世代都敬仰你,你是战功赫赫的上将军,你是救我天玑于水水的英雄,你是无人可比的战神。”红袍被蹇宾轻柔地为齐之侃穿好,“可蹇宾,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既然要和你生同寝死同穴,便必然不能少了这一身喜服给你。”

  齐之侃握了蹇宾的手,见着他已然与自己一样,红了眼眶。“少昊,我懂……”他嘴拙,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蹇宾自己此时心中的波澜万倾,只得将所有的思绪化在最简单的几个字中――那是他说过,太多遍的真心,“齐之侃从来,心意如初。”

  两人替对方换了衣,束了冠。在竹屋的正殿一同拜下去。

  一拜,黄天厚土。此生得遇一人,得守白头
  二拜,父母高堂。前缘早是注定,心意如初
  三拜,此生不渝。一生一世一双,纵死不悔

  两人相挽,金杯倾尽,这次的一杯杨梅酒,是为真正的合卺。人生之喜,总不过久旱甘霖、他乡故知、金榜题名,与洞房花烛。

  满倾芦酒指谐围,相守与郎如许寿。

  山间秋色好,枫叶红,竹劲翠。
  两人并一骑,情不减,意相融。

  “到头来,少时承诺,仍未实现。”
  “待到海清河晏,总归与君并肩纵马,看遍山河万里。自有那一天。”
  “顺便,也吃遍山海吧。”

   此生相约,白发同守。
   生生世世,绝无尽头。
   莫问来生相见否,
   他日重逢,必是年少入君眸。

【 世上方应无别离,路傍更长千株柳 】

  ………………End………………

有心人应该明白,这篇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碎碎念太长,便单独再写一篇。

评论(37)

热度(174)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