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

未及今夜忽逢君

浮世清欢【周年贺文】


山海宴特别篇

【细雨斜风作晓寒,
                 淡烟疏柳媚晴滩。
                                  入淮清洛渐漫漫】

  莺啼杨柳外,曲园婷婷荷花展。九曲回廊今犹在。蝉鸣高枝头,锦衣绣袍玉珠冠。原是故人携手还。

  “听说你不是一直在哭?怎的不哭了?那本王所历的刺杀是不是要再多些?”蹇宾负着手抬眼去看对面陵光,语气是掩不住的嘲讽。“怎的?比不了某人,如今还在假摔。孤王不用刺杀你,只怕哪日你那齐将军一个接不住,你自己便摔个好歹了。”陵光回瞪,伸手将一旁的花圃中一朵娇嫩鲜花摘下来,趁着蹇宾不备速度极快的塞到了蹇宾的衣襟里。“陵光……”蹇宾几乎是要咬牙切齿了,却被身后来迟了些的孟章一把拉住,“宾哥你何苦与他置气。昨日不还说了,前嫌尽释的。”孟章这一句喊的蹇宾颇为受用,他本想伸出手去揉揉这个弟弟的头,却又想起如今他四人尽数为王,那般行径不符礼制,便又放了手回去。“执明是不是真学了他的图腾,走路都慢吞吞的,竟还不曾到。”陵光从石桌上取了茶盏,径自斟满,顺便又骂上一句执明。

  “王上。”一句轻唤引的在此的三人都回头去看,却见是一身水蓝长衫的公孙钤并着一身黄绿相间对襟的仲堃仪一道前来,二人手中尽皆提着个食盒。“公孙,此处不必有那些虚礼。”眼见着公孙钤又要跪,陵光赶忙拉了他的手,将人从仲堃仪身旁拉到自己身侧。“仲卿也是,不必跪。”孟章在一旁看得陵光样子,便也伸了手去拽拽仲堃仪的衣袖。仲堃仪低头瞧见拉在自己袖上的手,唇边尽是笑意,自觉退后几步站定在孟章身侧。“你三人一道出去,怎不见小齐回来?”倒是蹇宾张望许久不见齐之侃身影,忙望向公孙钤询问。只是还不待公孙钤开口,一旁的仲堃仪便道,“齐将军半路说要去寻样菜,便与我二人分开了。如今许久不归,仲某猜想怕是遇了什么事。”公孙钤听了这话,却是皱眉,明明齐之侃在院前才和他俩作别,说要去房中拿个东西来还嘱托他二人与蹇宾说清,怎的仲兄要撒谎唬人?不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陵光的手借了宽袖的遮掩,正掐着他的手不许他开口。

  “遇事?能遇得什么事?”蹇宾眉头皱紧,绕着花圃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一甩袖子抬步要出门去寻人。“王上?”只是他还没走到门口,便与一人撞上。“小齐要回来晚些,怎的也不知着人通知本王一声!”蹇宾见是他,忙拉了人来上上下下打量,见并无伤口方才放心下来。齐之侃有些疑惑的望向不远处的仲堃仪和公孙钤,却见着仲堃仪抚掌笑言,“世人结道天玑王不信任齐将军,可齐将军那日拒绝在下时倒让人觉得期间内情必是他人不知的。如今看来,世人果然多是凡夫俗子,一叶障目不知君臣本相和。”他这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蹇宾明白了过来,他回头看向仲堃仪,“本王不知世人如何,倒是知道仲上大夫是个玲珑心思。只是莫要再把这心思用错了地方。”孟章见得蹇宾眸中冷光,正要开言,却听见蹇宾身侧素来不爱多言的齐之侃发声了,“仲大人,还是莫要这般测我与吾王的好。吾王旧疾担不起这份担心。若不是昨日之约,侃恐怕已然失礼。”

  “诶我说,你们这干嘛呢?不是说好了一起用膳的么?”玄色身影跨过门槛出现在院中,有些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方才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怎的,哄好你家仙人了?”陵光望向执明,眸中尽是打量,“依孤王看,瑶光的王子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孤王,只怕还嚷着要不死不休吧。”“阿离才不会嚷……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是阿离让本王来请各位去用膳的。”陵光与公孙钤对视一眼,方才道,“用膳是要一道的,不过今日新颖些,我们各出三样吃食如何,点心菜品酒茶尽皆不限。”“如此,甚好。”蹇宾望向身旁的齐之侃――笑话,比厨艺哪个能赢过本王的小齐?“酒品也算?”孟章低头思量片刻,又觉仲堃仪将手搭到自己肩上终是放心,“那本王也是同意的。”

  川州,旧日钧天都城所在。天璇,天玑,天枢,天权,四国君王携四国使臣于此相会,历数日谈判,终立盟约。四王立誓,自约定之日起,前嫌尽弃,恩怨随风。在位期间,不动兵不暗杀不挑战,连横而纵,共御外敌。四国国玺印于纸上,此约终成。史称,四方约,亦唤四王合。

  后人得窥史书之正,却不曾知,那会盟的君王与臣子,如今尽数挤在自己院落的小厨里做着些吃食。

  “本王同意是同意,不过,谁也不许让御厨帮忙,自己来。”蹇宾微微挑眉,“不然我想,天璇王的疑虑怕是打消不了的。”陵光倒也不来反驳,“如此,孤王谢天玑王思虑周全。”“那便各种来准备,只许我们这八个人动手,一个时辰后膳堂见。”孟章言罢,便携了仲堃仪离去,蹇宾亦与齐之侃回了西方的院落,陵光也拉了公孙钤急急回去准备。只留了执明一个在院子里,“本王好像还没答应啊?”执明想了想自己的厨艺,又猜了下慕容离的厨艺,有些挫败的慢慢挪回了他们自己的宫院。

  “阿离,阿离……怎么办嘛……”执明绕着慕容离转了几圈,终于被人用竹箫拦住了去路。“王上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慕容离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扭头来看执明,“不过就是三道吃食而已,茶酒又都作数。若臣所料不错,天枢必然出酒,天璇肯定烹茶,至于天玑,齐将军手艺那般好,只怕天玑王是必然不许他做汤的。”执明听到此处忽然反应过来一般,“阿离的意思是,我们做汤!对对对,汤比较好做。”慕容离却是一笑,“若是光做汤,只怕是会让他们小瞧了去。”

  “仲卿想做什么?本王想帮你。”孟章随着仲堃仪步进小厨,与他一同在案前站定。“王上,我们不是早已有了一样了么?”仲堃仪指了指角落里的坛子,孟章瞬间会意,“仲卿舍得自己那坛青酿?离回去可还有些时日,若今日舍了,仲卿可是要戒酒数日的。”“酒回了吾国自然还有的,只是臣绝不能让王上输了面子。”

  “王上想吃什么?”齐之侃扫视了一圈小厨里的食材,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得齐全。“本王倒是想问,小齐想吃什么?”蹇宾褪了外袍卷起袖子,迎上齐之侃诧异的目光,“怎的,本王从前做的芝麻球不好吃?”齐之侃忙不迭的摇头,“王上手艺,自然是好的。”蹇宾上前两步圈住齐之侃,“那也是在小齐身边,耳熏目染出来的。”

  “孤王不管,公孙,就做鲜花饼。”陵光盯着公孙钤,一副上次做的那么好吃你别和孤王说你现在不会了的表情。公孙心里苦,且不说这时节寻不到那般好的蔷薇,便是寻得,他也真的不太会做面饼啊。可一转头就见着陵光眼眶要红,公孙钤急忙哄道,“臣遵旨,王上还有什么想吃的?”去他的君子远庖厨,去他的我一点都不会,不会就现在学!公孙副相在心里如此的给自己打气。

  侍从分别端上了数个覆着盖子的小碟,天璇的琉璃盏,天玑的汝白瓷,天枢的翠玉陶,还有……天权的纯金碗。执明看了看这些器具,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还是我们天权最有钱!

  碟上的盖子被一个一个打开:墨黑甘枣隐的青精饭、红糜耀人眼的樱桃煎、平淡似无奇的三豆汤;雪白微含杂的阳春白雪糕,桂杏香并存的杏酪,荤而形也佳的云纹如意卷;三色三美味的芦荟鸡丁,白嫩滑可见的豆腐球,并着一坛香气扑鼻的青酿;简而胜清爽的玉萝菔,妖冶引人馋的紫霞糕,还有某人肖想已久的炸鲜花。

  “孤王早就听闻齐将军不仅领兵是数一数二的人才,更是做得一手好菜,如今看来,却是如此。”陵光夹起一块阳春白雪糕来,只觉口感细腻甜味正好,不觉开言称赞。一旁的蹇宾听了这话却是不是滋味――早知道便不让小齐动手了。只是还不待他回言,对面的红衣人影便已然执了一杯青酿径直走到陵光面前,“请。”从慕容离走过来的一刻起,公孙钤的手便已然按在了墨阳上,陵光瞥见了,反而将手覆上去安抚他。“昔日孤王想收天下荡八方,以你瑶光为始,孤王并不觉有错。”陵光斟满一杯酒,他从座上站起,一仰头将整杯酒灌入口中,“慕容离,你我都因那一场战事失去颇多。你若怪孤王,孤王无话可说,但你若想孤王认错,永不可能。”慕容离盯着陵光半晌,终是抬手将自己杯中的酒也饮尽,却又在放下杯子的瞬间将燕支拔出直向着陵光咽喉而去。齐之侃手中千胜被他下意识握紧,却被蹇宾抬手按住,一旁的仲堃仪只神色如常的将一个豆腐球夹进孟章碗里。“阿离!”一声呼唤伴着刀剑相碰的声音响在殿内,陵光的一缕头发随之掉在案上。公孙钤手中持了出鞘的墨阳与燕支相抵,“慕容离。”他低声唤人,语气是这位君子从未现在人前过的动怒的深沉。“呵……”慕容离一笑,将手中燕支收回,“陵光,我今日不再计较,只是因为我欠公孙钤的,更不想辜负我所重之人。你说你不认错,我亦永不会原谅。”他伸手将小案上的那缕青丝拿走,“今日慕容离行刺你失手,他日自还有我瑶光之人不服你天璇。”“阿离~”一旁的执明赶忙上前将他领回座上,微微移动了坐席半挡住慕容离的身影。

  “小齐,你方才是要去帮陵光?”蹇宾忽然停了箸,附到齐之侃耳畔轻问。“末将只是怕那慕容离会伤到王上。”齐之侃略低了头去,给蹇宾碗中又夹上一块如意卷。“有小齐在身边,本王从来都是不用担心的。”蹇宾似是颇为满意齐之侃的回答,旁若无人地舀了勺杏酪送到齐之侃唇边。“王上,这……与理不合。”齐之侃余光瞥见殿上其他几人的神情,有些犹豫着不敢进前,可蹇宾的手却一直不肯放下,大有一副任他人去看的样子。“小齐可还记得自己说过,本王便是你的理?”齐之侃听得这句,终于抬头去望他,那人眼中情深如旧,周围的一切景物似乎都散去,眼中只剩了蹇宾一人。齐之侃便凑上去吃了山中杏酪,然后倾身吻上了蹇宾。

  仲堃仪默默捂上了身旁孟章的眼睛,又分出来一只手将一块豆腐球塞入孟章口中。“仲卿干嘛要挡上本王的眼睛?本王已然弱冠了。”孟章虽是这般说,却未曾有半分挣扎,只任由仲堃仪捂眼喂饭。“王上,古人言,非礼勿视。”孟章却忽然裂出个笑容来,“仲卿的手艺在本王看来,比齐将军还要好上几分。”“王上谬赞了。”仲堃仪凑到孟章耳边,“不过臣也觉得,王上比那传闻容颜姣好的天璇王更可爱些。”

  “阿离!我也要喂!”执明去夹那盘中炸鲜花,“这倒是新奇,将鲜花炸了,也算得一道美食。”慕容离却是望向公孙钤,“公孙他还当真是宠陵光。”“本王不宠阿离?”执明有些气鼓鼓地瞪了慕容离一眼,随即便又舍不得再凶他,只径自缩回去些。慕容离却一把握了他的手臂,“阿离何曾说过王上待我不好?王上待阿离的好,只怕是天下皆知。”“本王不管别人知与不知,本王只问阿离一人。”慕容离愣了两秒,却是笑开,“阿离如何不知?阿离知,慕容黎更是。”

  别人在卿卿我我,公孙副相在和自家王上争夺酒杯。“这天枢的青酿果是好喝。”“王上,您不能再喝了。”陵光挣开公孙钤的手,又倒了一杯进嘴里。公孙钤凑上去些,复又要夺,却是扬手后不再有动作。陵光等了半天,也不见公孙钤再来夺,他便倾身凑上去,将脸凑到公孙钤面前,“怎么,副相是不是又觉得你我君臣礼不可废了?”公孙钤怕他支撑不住,赶忙揽了他的腰,任由陵光将手抵在自己胸口。“你看看人家齐将军和仲大夫。”陵光忽的一句抱怨,“便是瑶光那个讨厌鬼也比你好。”“王上……”公孙钤声音低沉,陵光却依然要继续说。公孙钤索性将人抱起来,“诸位,吾王不胜酒力,在下带他先行告退了。”陵光还在试图反驳,却听见耳边传来公孙钤的声音,“王上既然觉得微臣不好,那微臣便更不好些就是。”

  芙蓉帐暖度春宵。陵光抬手抚上公孙钤的面容,忽然道,“公孙,一周年快乐。”公孙钤愣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去年今日正是他第一次跪在陵光面前的初见。公孙钤捉了陵光的手来轻吻,“陵光,钤此生无憾。”“你这话倒说的让孤王惶恐。”陵光笑起来,撑起身子抱住公孙钤,“公孙,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呢。”

  “阿离,阿离,今天本王接到莫澜传信,说一周年了。”执明推开朱漆木门,慕容离已然卸了冠去,正梳散开满头青丝。“哦?一周年?何事的一周年?”慕容离也不回头,只继续打理手中墨发。“原来阿离不记得……”执明低喃一声,有些失望的垂头去倒茶给自己。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王上不也是听莫郡主说起才记得?”“阿离竟然骗本王!”执明反身,将慕容离一把抱起,“阿离,我们再也不离了。”“好。”

  孟章拎着瓶酒,站定在仲堃仪房内。“王上这是?”仲堃仪眼神游移,不敢去看孟章。“仲卿果是背着本王藏了酒。怪不得今日那青酿拿出来的这般爽快。”“臣,臣……”一向能言善辩,怼遍三大世界的仲大人,终于结巴了――天知道他刚答应自家王上绝不私藏酒了。“不过,今日若仲卿陪本王不醉不归,本王便原谅你这次。”孟章将酒杯递到仲堃仪眼前,正色道,“仲卿,一周年快乐。”

  “小齐,他们都在庆祝一周年。”蹇宾坐在院子中赏月,身上忽然多了件披风,他抬手便捉住了身后那人的手。“可王上与末将并不用。”齐之侃绕到蹇宾身前,半蹲着将头枕在他膝上。“小齐果是与本王心意相通。本王与小齐,何止相识一年了呢。”齐之侃抬起头来,从怀中摸出个小盒子,“然而我还是要送少昊一样礼物。”他将那盒子打开,里面分明是两只长的深棕木簪,“我如今一切俱是你赐的,你的王剑又已然是我亲手所铸。我思来想去只能送你这个。”蹇宾借着月色仔细瞧了片刻,伸手将更为朴素的那个拿走。“少昊,那个是……”齐之侃要去拦他,却听蹇宾笑言,“小齐不信你我默契?这个是你想留给自己的,我却因此更愿意将其拿走。如此,才算得你我交换。”蹇宾拉着齐之侃站起来,也从怀中摸出样东西来,齐之侃定睛去看,分明是浮玉山会盟时蹇宾交给他的玉佩。蹇宾将那玉佩小心地系在齐之侃腰间,“以后莫要再将它还我。”

  你问我那十二样东西哪个更美味?
  天枢王表示仲堃仪做的菜品更好,鸡肉鲜美芦荟可口,豆腐球鲜嫩无双,青酿醇厚异常。除了他塞的我有点多。
  天璇王表示,公孙钤很有天赋,虽然只是简单的汤泡白萝卜,油炸鲜花瓣,紫薯和面团,但是总体来说,很用心,非常好。
  天权王表示,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仙人肯下厨给你们就不错了!青精饭不香么?樱桃煎不甜么?三豆汤不解渴么?还有要问的么?还有?!狗粮不好吃么!
  天玑王表示,谁对我家小齐的厨艺有疑问?山海宴里去再翻翻,没饿本王就再给你讲点故事,看你饿不饿。什么,你想尝尝?好啊,想着吧。

   山海皆入一席宴,君王将相灶间转。
   金戈铁马尘梦里,人间至味是清欢。

【雪沫乳花浮午盏,
                 蓼茸蒿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

…………………………………………
迟到了一天的贺文,放飞自我,貌似ooc了,请轻拍。然而还是想说,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山海宴那个世界里,最好的结局,也许未能真的释怀,但至少可以相安无事,从此的战争只有撒狗粮的比赛……
总之,一周年快乐

评论(39)

热度(182)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